“喜書”

老家村上喜事、喪事都會有一個統領全局辦事的總管，喜事叫“喜支”，喪事叫“料理”，相應的喜事記賬人叫“喜書”，喪事叫“柜書”。這兩種說法是萬萬不可顛倒說錯的，農村人最為忌諱。

說來我做“喜書”已有十余年，怎么也沒有想到，當年因分不清楚“喜書”“柜書”而說錯沒少挨父親揍的莽撞小子，如今成為大家屢豎大拇指交口稱贊的頭牌“喜書”。

可能因為我認識的人多，腦瓜子轉得快，書寫速度也快，順帶加上毛筆字能給主家寫個喜牌什么的，同事和朋友們家有喜事最先想到的就是我，不少人家還指名道姓“喜書”非我莫屬。

要你做“喜書”，那是主家對你百倍的信任，是得盡心盡責不能有絲毫疏忽懈怠的。喜牌就是飯店門前的指引牌，寫好喜牌可別小看了簡單的幾豎行字，內容是非常考究的，要反復斟酌、仔細推敲。普通同事家里上梁、搬家、孩子過生日、考學、孩子結婚等喜牌，可直接寫為“賀：XXXX喬遷新居親朋好友同賀”“賀：XXXX愛子金榜題名親朋好友同賀”即可。另外還得注意，名字三個字和兩個字怎么排列更妥帖，如何布局更合理，這些都是需要認真考量的。喜牌上盡量不用簡化字，像“喬”在喜牌上用“喬”為好，顯得喜牌豐滿、潤澤、大氣，全部醞釀好以后，才能揮毫潑墨。

另外，寫喜牌要早到，寫好后放在旁邊晾干，說是晾干其實很多時候墨水不流淌就貼上去了，所以寫喜牌時盡量不要沾墨太多。一番筆走龍蛇，鐵畫銀鉤一氣呵成，然后“啪”的一聲毛筆甩在桌面上，主家和圍觀的人會喝一聲“好”，我的心里是美滋滋的。寫完喜牌貼好，一般主家要給幾包喜煙和喜糖的，愜意地抽著喜煙，慢慢地嚼著喜糖，喜氣洋洋的氣氛也就從這大紅的喜牌氤氳開來。

貼好喜牌，“喜書”就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邊等候“錢雨傾盆”的那一刻了。有客人來了，開始是三三兩兩的，這些人是不上禮的，只是湊上前來打個招呼，間或探頭看一下別人出了多少彩禮，心里比對衡量著。十一點半左右是最忙碌的，拿著百元大鈔的手直杵到你的眼皮下面，這時候千萬不能緊張和慌亂，要與收錢的人配合好，別聽那些伸手的吆喝，只專心聽收錢的報姓名和禮金，后邊有條不紊地分發著紀念品。

臨近十二點，這時越發不能急躁，要更加謹慎不能出錯。客人來了都想早點入席，有的把禮金向桌子上一扔就去拿禮品，尤其是突然冒出來一位拿著一張紅紙，上面赫然列著十多位客人姓名，“記著，記著！”這時，一邊要歉意地邀請周圍等待的客人抽煙，一邊要緊張地書寫著名字。收的禮金也得有經驗，一份一份摞上去，每一個客人名字對應著哪幾張百元大鈔，誰的錢有問題對照喜簿立馬就能找到，前幾年曾經收到過一次假幣，就是通過這種方法找到了人。一頭的汗珠，好不容易暫停一下，抓緊合計喜簿中每頁錢數，看看總賬是否正確，如有差錯，又是一陣忙亂和埋怨。

看著客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喜書”是沒時間入席的，只能在客人來上禮金的間隙扒拉幾口填一下肚子，晚上主家是要專門宴請我們這些“喜支”“喜書”和分發煙酒幫忙的人，晚上的酒席是輕松愜意、酣暢淋漓的。

“老弟，后天我家兒子辦婚禮，你這頭牌‘喜書’一定要來幫忙啊！”語氣中不容你猶豫和解釋，哪怕真的有事也得推遲一下。這不，過幾天又要忙啦……

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