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煮出逍遙來

北方的夏天有三大舒暢：搖蒲扇、睡涼席和喝綠豆湯。

隨著電風扇和空調的日益普及，蒲扇這種帶著古樸和鄉土氣息的納涼物件逐漸為人們所淡忘；涼席通常也只有到了晚間才有可能著身，大白天的沒見誰背著涼席滿街轉的；唯有綠豆湯可以沒天沒地地喝，隨時隨地地喝。

綠豆湯能解渴、祛暑、納涼、敗火、清熱、解毒、潤喉，被稱為“濟世良湯”。所以在北方，進入盛夏后，一般人家總要熬些綠豆湯喝。煮綠豆湯的過程其實很簡單：將綠豆洗凈，去掉渣土和沙粒，泡發，放在水中用猛火煮。一鍋水燒沸，再慢慢停下柴草。水燒沸了，鍋中的綠豆也就煮得完全開了花，滿鍋的湯水泛出淺淺的綠色，這便是完成了綠豆的“湯化”過程。熬好的綠豆湯先別忙盛出來，最好再在鍋內放上一陣，以便讓綠豆中的營養成分充分地溶解到湯中。二三十分鐘后，舀出，放些白糖，放在通風處靜靜地晾涼。而后，就可以入口喝了。有些人家別出心裁，將熬好的稠稠的翠翠的綠豆湯裝在容器里，放進冰箱冷凍，制成綠豆冰淇淋、綠豆棒冰。在陽光下干了一氣活，帶著滿頭的淋漓汗水和一身呼呼冒著的暑氣，咬一塊綠豆冰淇淋、綠豆棒冰，一股涼爽便通電似地瞬間鉆遍了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那種愜意和舒爽真是難以用文字來形容！

有首關于綠豆的“剝皮唐詩”：“綠豆生北國，春來發幾葉。愿君多采擷，此物最清熱。”可算是把綠豆湯寫到了一定層次。于是就有人別開天地，在熬煮綠豆湯的過程中，精選細選，放些咖喱、薄荷、百合、苦瓜什么的，制成味道獨特的綠豆咖喱湯、薄荷綠豆湯、百合綠豆湯、苦瓜綠豆湯。這種綠豆湯顏色碧綠，如一川江水，泱泱匯于一碗，又似凝結了中華五千年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深入淺出、潛移默化地通過味蕾，滲入人的血脈和思想；入腹則味道清爽、可口，甜中夾辣、溢香、微苦，飲后令人心曠神怡、唇齒留香。有人評介北方人炎夏“為一碗湯而陶醉”，說的就是這碗什錦綠豆湯。

南方人講究茶道，甚至連滾水、茶具、環境、茶客等等，都有一定的講究，似乎在廚房里就不能喝茶，在人流如鯽的大街上就不能品茗，與販夫走卒同飲就無法消暑。北方人性情豪爽，所以對入口的東西很少講究，只要能達到目的就成。消暑也是如此，暑天，北方人就喜歡喝點綠豆湯，喝這種民間的、擺不上“臺面”的自制家庭飲料。它們像村姑一樣樸素地躲在都市的背后，散發著原始的體香和鄉土的魅力。

在炎熱的季節，煮一鍋鮮翠的綠豆湯，放在唇邊細細地聞，放在眼前定定地賞，放在舌尖柔柔地咂，就如同在玩味生活的五彩繽紛、多滋多味，品嘗人生旅途中的失意、得意，泰然、超然！毋庸置疑，大多數的人生是平淡的，那么，在平淡中自制一些繽紛與波瀾慰勞自己、犒賞自己，也是一種自我灌青、自我慰藉呢！閑了就忙些，忙了就歇歇，歇歇就喝碗綠豆湯——人生得意之處、逍遙之時，大抵如此。

錢國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