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那些“美到天上的事”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寫道：“夏天最讓人歡喜。太陽火辣辣照射下來的夏日午后，穿一條短褲邊聽搖滾邊喝啤酒，簡直美到天上去了。”看到這里，我忍俊不禁。“美到天上”是多美？想必心情像風一樣自由，快樂地感覺飛到了天上吧？美到天上的事，放松，快樂，愜意，自在，是夏天賜予人們的厚禮。

在我看來，夏天那些“美到天上的事”，應該與清涼有關。炎熱的季節，有絲絲清涼撫慰，無比熨帖。李白《夏日山中》一詩寫道：“懶搖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夏日山行，是一件“美到天上的事”。當然無需像李白一樣脫巾裸袒，山中行走就足夠愜意了。夏日炎熱，處處蒸騰，惟有山林是清涼之地。尤其是清晨，趁著晨風清涼，在山林中走一遭，是對身心的洗禮。當你雙腳邁入山林中的時候，呼吸到的是最新鮮的空氣，整個人有種被蕩滌的感覺，仿佛渾身上下的濁氣瞬間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滿腹滿身清芬。我喜歡有楊樹的山林，楊樹葉發出來的聲音最有清涼之感。你相信嗎？聲音也是可以借助耳朵傳遞氣息的。嘩啦啦，嘩啦啦，傳遞的是草木清涼，是夏日美好。

夏日里“美到天上的事”，與吃喝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畢竟舌尖是幫我們抵達美妙之境的一條通道。老舍先生說：“在最熱的時節，也是北平人口福最深的時節。”村上春樹喜歡喝啤酒，瑞士作家羅伯特·瓦爾澤說：“在夏天，我們吃綠豆、桃、櫻桃和甜瓜。在各種意義上都漫長且愉快，日子發出聲響。”

我以為，最美的是吃西瓜。西瓜是夏天的標配，無西瓜不成夏天。記得幼時，“太陽火辣辣的夏日午后”，大人從水井里撈起一只西瓜。那西瓜已經被井水浸過了，抱起來沁涼沁涼的，刀切下去，“咔嚓”一聲，一股清甜涼爽的氣息立即彌漫開來。雙手捧起一塊，一口啃下去，汁水頓時溢滿嘴巴，又涼又甜，真是“美到天上去了”。“下咽頓除煙火氣，入齒便作冰雪聲。”古人形容得真好啊。后來我讀到汪曾祺寫切西瓜的句子：“一刀下去，咔嚓有聲，涼氣四溢，連眼睛都是涼的。”“連眼睛都是涼的”，真是太形象了！

當然，夏日“美到天上的事”實在太多了。午后小睡的愜意，欣賞荷花的欣喜，蟬鳴在耳的平和，月夜蛙聲的自在……哪一件不讓人心生美好？小院榴影，窗前清風，靜坐乘涼，閑翻經書，輕撥琴弦……夏日之美，無處不在。老樹撐起陰涼，家人圍坐樹下，一邊閑聊一邊吃各種夏日美食。孩子們捕蟬嬉戲，無限生趣。夏日“美到天上的事”，多得實在數不過來。

炎熱中也有美好。季節的饋贈，從來都是如此，仿佛恩威并施，有讓人難以忍耐的一面，也有讓人幸福的一面。大自然的智慧就在于此，春夏秋冬雖各有不完美之處，卻各有其好、各有其趣。四季皆妙。讓我們接納一切，發掘其味，享受生活。

馬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