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聽雨聽蛙聲

聽風聽雨聽蛙聲，實際聽的是自己的內心。

我的辦公室屬高層頂樓，臨窗而立，遠眺峰巒蒼翠如黛，俯瞰廣場數棵綠樹蔥蘢，樹下老人三五成群，或舞或閑聊或棋牌，不亦樂乎。山雨欲來風滿樓。廣場上的人們仍在各自玩樂，風嘩啦啦掠過，玻璃像風的傳感器，一排窗子如炮仗啪啪作響。密集的雨點子彈般打在窗玻璃上時，廣場的人群倏然散盡，偌大的廣場空空如也，偶有一人匆匆擎傘而過，仿若一場逃離。冠如華蓋的樹木在風雨中從溫柔的沙沙聲，轉變成有節奏的唰唰聲。

我剛搬到辦公室第一次感受到高處風雨砸在窗欞、打在門框上那不一樣的力量時，第一個反應就是迅速關閉門窗，將風雨拒之于外。然而風雨像老謀深算的暴徒，不停歇地轟擊，似有將門窗掀開，讓內心恐慌的我俯首投降之勢。我知道人是拒絕不了風雨的，倒不如安靜地坐下來，聽風聽雨，任爾風吹雨打，勝似閑庭信步。

于是，每當風雨來時，我的辦公室便成了聽風聽雨的好去處。風微雨細時，它們像一首柔和的小夜曲，溫馨柔婉，清爽寧靜。風雨喁喁私語，仿佛訴不盡的郎情妾意。天地闊大，酷熱難耐，卻有這樣一個恬靜安然的角落，給人清涼一片。風狂雨驟時，仿佛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帶給靈魂深處的震顫，似長河入海，洶涌激蕩。閃電掠過，如黑暗裂縫，還以清明。雷聲隆隆，戰鼓轟鳴，心潮跟著風聲雨聲激昂澎湃。青春是一場必須打響的戰爭，聽風聽雨中已然揮戈躍馬，叱咤疆場。風靜雨止，如策馬歸來，內心豪情萬丈，盈滿喜悅和安寧。仿佛一道彩虹在心空升起。風雨過后，那一簇一簇的熱浪又算得了什么？不過是馬蹄踏處黃塵起，濺起世間的朵朵煙花。

聽蛙聲最好是回到鄉村。山深處，老屋幾間。庭前果樹婆娑，枝間掛實，顆顆青澀。庭下池塘數汪，池水清碧如翡翠。時有白鳥點水，照影梳羽，飛向森林。坐在院壩里，雞啄食，犬閑臥，唯蛙聲入耳，如沸如騰，如鼓角齊鳴，如風潮迸涌。鄉村真是靜啊。門前的公路和田間小徑，少有人行。以蛙為鄰，蛙聲響起，便是鄰人相呼。夜來躺在閣樓的床上，竹席清涼，萬籟俱寂，枕著一片蛙聲入夢，夢里草木芬芳，池塘水清，蛙聲低昂，時光悠長。回到鄉村，染了塵埃的心仿佛被蔥綠的山水蕩滌凈盡，一片蛙聲如柔美光滑的一匹藍色綢緞，熨帖地包裹著身心，給人無限舒適和安寧。回鄉村聽蛙聲，好像刪繁就簡，簡靜中生出安寧與清涼。真正的幸福，恰是源自內心的充盈與安寧。

聽風聽雨聽蛙聲，靜下來能聽到不一樣的人生。

■ 張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