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史詩——新汴河⑦ |賡續，汴水文脈越千年

記者航拍宿州市新汴河景區。 記者 蔣幫煜 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一首《長相思·汴水流》，重重疊疊的音律與幽婉動人的情思，讓汴河在白居易的筆下成了千年絕唱。

夏日余暉下，新汴河澄澈的河面上，一群群水鳥結伴游弋。藍天與碧水一色，水聲與鳥語和鳴，大河之上，阡陌之間，構成了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詩意畫卷。

汴水湯湯，貫通古今；文脈賡續，弦歌錚鳴。

詩詞傳承：一河汴水映古今

千年前，出于政治、經濟與軍事需要，隋朝以舉國之力開鑿大運河，最終形成了貫穿中國南北五大水系的龐大運河系統。其中，全長約650公里的汴河自西向東貫穿河南、安徽與江蘇三省，西經洛陽連接陸上絲綢之路，東經長江、錢塘江連接海上絲綢之路。

“上牽下櫓日夜來，千人同濟兮萬人利。利何謂，國之漕，商之貨，實所寄。”宋代詩人梅堯臣曾這樣描寫過汴河。汴河，逶迤千里，百舸爭流，是當時的漕運要道。隨著汴河沿線經濟繁榮發展，人口大量聚集，包括宿州在內的沿線城市逐漸興起。尤其是唐中后期至北宋時期，宿州文化繁榮，商賈云集。

皮日休筆下“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寫的是汴河；李敬芳口中“東南四十三洲地，取盡膏脂是此河”是汴河；白居易的千古名篇《長相思·汴水流》中，所寫的亦是汴河。

這一時期，唐代和北宋時期的詩人記錄下許多關于汴河的名篇。他們生動質樸的筆墨，恰似一幅徐徐展開的水墨長卷，將汴河兩岸的風俗人情、歷史滄桑凝煉于字里行間，讓這條承載著南北文明的黃金水道，在詩行中煥發出浩蕩氣勢，賦予了其濃郁的史詩特色。

如若你走進宿州市博物館，踏著階梯，邁向三樓，走廊里有一幅巨大的“壁畫”。它不是藝術作品，而是從靈璧鳳山大道運河遺址考古工地搬來的隋唐大運河遺址地層剖面。粗糙的泥沙淤積層及夾雜其間的石塊、瓦礫、陶瓷片、動物骨骼等，生動地展示了運河河道里的時間密碼，訴說著大運河的歷史變遷。

“宿州市博物館內展示的隋唐大運河遺址剖面是目前國內最為完整、長度最長、時間跨度最大的大運河河道剖面，整個剖面長約54米、高4米。”該館副館長高雷告訴記者，此剖面的展示對大運河的歷史文化研究、保護傳承利用以及促進地方文化旅游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白云蒼狗、滄海桑田，由于汴河水源長期引自黃河，泥沙量大，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與朝代的更迭，原有的河道逐漸干涸、荒廢，并最終陷入了長久的沉寂。直到新中國成立后，勞動者的陣陣號聲，喚醒了這條沉睡了近千年的古運河。

人工開鑿：號子聲聲喚記憶

水患！水患！

為了解除水災的長期困擾，20世紀60年代初，宿縣地區計劃修建一條長度突破127公里，涉及豫、皖、蘇三省共15個縣市的人工河，由于新河與汴河走向基本一致，遂命名為新汴河。

“坡再陡，路再滑，千斤重車也能推上壩。愚公能移山，我們能切嶺。揮臂劈開千層土，何懼砂礓磐石硬……”走在泗縣草廟鎮徐崗村，一陣風拂過，側耳傾聽，仿佛還能聽到新汴河開挖時大家喊出的號子。

“頭頂驕陽似火燒，青紗帳中定樁標。饑餐香瓜紅薯肉，滿身大汗如水澆。只為新河開工早，蚊蟲相伴甚逍遙。渴飲井水一大瓢，避免水災民愁消。”一首當時廣為流傳的詩歌《新汴河選線》道出了開挖新汴河的艱辛。

采訪中，記者見到了詩歌創作者郝朝德老人。老人介紹，《新汴河選線》共兩首，第二首是：“天為羅網地為毯，日月星斗伴我玩。為選切嶺建閘站，朝辭泗城星夜還。荒崗嶺上如鍋煎，赤身荒塘賽溫泉。清香撒播野草花，清風陣陣享清閑。”

“為選切嶺建閘站”中的切嶺就在徐崗村，它是新汴河通往洪澤湖的咽喉，新汴河走到這里要穿嶺而過，從堅硬的土石嶺向下挖深19.8米，開出一條河道，工程的艱巨性可想而知。

“我們紅旗基干隊100多號人一直干了3個月，為搶進度，每天都干10多個小時。”曾戰斗在徐崗工地上的紅旗基干隊隊員鄧先勇老人提起過去依然記憶猶新，工地上時常開展勞動競賽，大喇叭不停播報著好人好事，鼓勵大家多干快干早日完工。

“揮臂劈開千層土，何懼砂礓磐石硬……”鄧先勇一聲號子喝出，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崢嶸歲月。

在汴河博物館，常年陳列著一組文物——水壺、陶罐、煤油燈，這是新汴河開挖時工人們的日常生活用具。隔著厚重的玻璃，仍能清晰地看見使用的痕跡，或許水壺上那幾處破損就是鄧先勇在挖切嶺時石子飛濺留下的印記；或許那盞煤油燈下，曾照映出郝朝德夜晚反復斟酌《新汴河選線》用詞的身影。

靈璧縣澮溝鎮鸕鶿捕魚民俗文化節。記者 楊雪 攝

涅槃重生：文化接續譜新篇

“古汴水，向東流，流到瓜州古渡頭。新汴河，向東流，綠水青山糧倉滿。新農村，新氣象。好日子，似水長……”

一首由埇橋區文旅局出品、區文化館打造的原創音樂作品《汴水謠》唱出了宿州人心中的新汴河。

“《汴水謠》是以皖北泗州戲拉魂腔為唱腔基礎，融合現代音樂手法創作的合唱歌曲。作品贊美了幾代宿州人民克服困難開挖建設新汴河的艱苦奮斗歷程，描繪了新時期汴河兩岸壯麗景色和鄉村振興的美好愿景。”區文旅局相關負責人表示，《汴水謠》一經推出便受到廣大市民的喜愛，也讓新汴河受到全省乃至全國的關注，該歌曲也榮獲安徽省第十六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優秀作品獎和“第三屆安徽省群星獎。

“呵呵呵、呀呀呀……”

在靈璧縣澮溝鎮濉河岸邊，每天清晨都能聽到這高亢激昂的號子。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漁民們腳踏雙舟，擺下捕魚陣形，揮動長篙拍擊水面，發出各種指令。小船四周，數十只烏黑油亮的鸕鶿上下翻飛。

“吆喝聲，長篙拍擊水面聲，是我們和鸕鶿溝通的語言。”領頭的捕魚人許興果對記者說。

捕魚中，漁民與鸕鶿一唱一和，配合默契。鸕鶿相互之間也密切合作，往往是兩三只鸕鶿合力圍捕一條大魚。

四濺的水花之間，鸕鶿拍打著翅膀，躥上船舷，將叼來的魚兒甩進船艙，然后閃電般扎進水中。

“一篙雙舟幾鸕鶿，一船一水一逍遙。”在澮溝鎮的河道上，鸕鶿捕魚是一道常見的風景。清澈的河水，靈動的扁舟，矯健的漁民，敏捷的鸕鶿，還有震天響的號子，勾勒出了一幅動人的田園生態畫卷。

“要是沒有新汴河也就沒有澮塘溝，鸕鶿捕魚也不會像現在這么火。”靈璧縣澮溝鎮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澮塘溝的水一部分來自新濉河，新濉河由1968年老濉河截流而成，上游截源入新汴河，老濉河干流改為自宿州張樹閘起，止于洪澤湖，稱新濉河。

“一般毛羽結群飛，雨岸煙汀好景時。深水有魚銜得出，看來卻是鷺鶿饑。”澮溝鎮許閘村村民歷經世代傳承，逐漸形成獨特的鸕鶿捕魚民俗文化。

如今靈璧縣澮溝鎮的鸕鶿捕魚民俗文化節已經舉辦了八屆，活動以非遺項目“鸕鶿捕魚”觀賞為媒介，以文化傳承為內涵，以文藝匯演、民俗展演和農產品展銷系列活動為載體，助力鄉村全面振興。2023年，靈璧縣鸕鶿捕魚民俗文化入選首批全國“一縣一品”特色文化典型案例。

因河而興，因河而盛。2012年，宿州市開始建設新汴河景區。主景區按“一點兩線”布局，“一點”即表現宿州人民治水精神的大型雕塑“遠航”，也即汴河博物館，“兩線”即北岸歷史線和南岸民俗線。其中，北岸設置了“大澤驚雷”“垓下之戰”“符離鏖兵”“抗日烽火”“淮海硝煙”等13個節點廣場，向人們展示著這片土地上的重大歷史事件；南岸則是通過“古汴遺韻”“人杰地靈”和“藝苑民風”三大板塊，深度再現宿州多彩絢爛的民俗文化。

碧水穿城，花香兩岸，處皖北而見其磅礴，居鬧市而不失幽嫻。同時，由于新汴河、沱河等多條河道的交匯，新汴河景區水源充分、水質明澈，風光美不勝收。該景區不僅自然景觀欣賞性較強，還成為宿州市水資源保護、城市防洪及水文化宣傳、生態科普展示基地。

千年汴水情悠悠，一路奔騰向東流。新汴河和汴河跨越時空交相輝映，給宿州人民帶來了詩意和靈氣。汴河與宿州的故事，在千年文脈中蕩漾，在靜靜的汴河中傳揚。作為宿州的母親河，新汴河將繼續陪伴這里的人們，從燦爛的過去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記者 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