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節日·端午 | 月夜“粽花”香

挑了極好的糯米，洗凈后泡在水里，親戚從老家捎過來的小紅棗，也在水的沖洗下變得干凈起來，之前，深紅色表皮上附著的灰塵此時不見了蹤影，一盆水的威力巨大，洗掉了老故事里的回憶，只把最純正的東西留下，而這最為單純的事物，不正是我們一直在尋找，卻苦于尋不到來處的美好。糯米在透明的歲月中浸泡，身體漸漸變得柔軟，吸收了太多水分的緣故吧，原本小小的顆粒，在進入午夜的時候飽滿、圓潤起來。

那夜，窗外有暖暖的南風吹過，竹子編制的籬笆上早已被茂盛的薔薇覆蓋，參差不齊的枝條略顯凌亂地張揚在空氣中，不時跟著風的腳步優雅地起舞。薔薇的葉子濃綠，仿佛匯集了整個春天的青翠，生怕不經意的一點點疏忽，就會帶來整個夏季的憂愁。我喜歡極了那些盛開在枝葉中的小小花朵，這一叢粉白色，想必是吸收了月光的精華，溫柔且有一絲的羞怯，每當有風拂過，總是第一個低下纖細柔弱的頭。那是一種無法言表的嬌羞啊，懵懂地闖進我的心里，似是準備傳達一種特殊的含義？

而緊挨著它的是一片玫紅色的薔薇，無論在日光里，還是月色中它都釋放著生命的濃烈。只不過一株花而已。只不過是大千世界里最普通的植物。只因它們出現在我走過的小路上，為我送上一個季節，不，是整個人生的幽密，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特殊。即使是多年過去后的今天，每當我經過學校圍墻，看到攀爬過墻頭的那一捧綠，我的心即刻會有溫馨洋溢，如同水波輕送的一池的漣漪，淺淺地敲擊著我心的巖壁。咚……咚……是楓橋夜泊的鐘聲響起嗎？還是兩岸啼不住的猿聲在山谷間回蕩？

指針在夜晚八點的刻度上徜徉，拖著長腔地呈現一種呼喚狀，母親從隔壁小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摟著一堆飄著清香的葉子，葉子修長，青中透著一抹深綠，細密的紋路從葉的根處延伸，直到葉脈的頂端。好有趣的模樣啊。于是，我跟在母親身后，想要一探究竟，這窄窄瘦瘦的葉片上到底能做出怎樣的文章。泡好的糯米和小棗被這葉片緊緊包裹，大概是怕系得不結實，會讓一肚子的故事撒掉，最后還要用線一圈圈纏繞，直到它們成了密不透風的樣子，母親才把手停下?！岸宋绻澚?，包幾個粽子給大伙嘗嘗，傳說古代的屈原投江后，人們怕他的身體被江里的魚蝦吃掉，就紛紛包了食物扔進江中，時間久了慢慢地就成了一個風俗。你外婆最喜歡糯米做的食物了，回頭你去送幾個過去?！?/p>

橘紅色的燈光里氤氳著懷舊感的煙熏黃，籠罩在小屋左右，從遠遠的窗外望去，一堆粽葉，一盆米，一個年輕優雅的側影，一部老式收音機哼著咿咿呀呀的催眠曲，一張小床，一本書舉在手里，一會兒的夢境中，一定有粽花怒放的歌聲響起……

就在剛才，接到父親的電話，告知他們在端午節前抵達我這里，他說母親準備帶一些粽子過來，還說很思念艟，他們的外孫子。如果是在以前，我定不愿意讓他們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一是火車不便，二是現在的東西哪里還有什么稀罕。只是，這次我沒說出口，我終于有所感知，平凡的東西有愛的注入也會成為最最珍貴的寶物。

恍惚間我的身邊充盈起濃郁的粽花香了，縹縹緲緲，輕輕柔柔，一陣南風吹來煙霧般暈染。

周童